营业税改征增值税(营改增,下同)的试点将进一步扩大,试点地域、纳入行业得以双双扩围,并列出了时间表。
4月10日,国务院常务会议决定,自8月1日起,营改增试点在全国范围内推开,部分现代服务业适当扩围纳入广播影视作品的制作、播映、发行等,择机将铁路运输和邮电通信等行业纳入营改增试点。
营改增扩围牵动着财税体制改革的重要神经。此次会议表示,随着营改增试点范围扩大,要推动进一步完善增值税制度,加强增值税专用发票管理,研究合理调整增值税分成比例,理顺中央与地方的分配关系。
2012年1月1日,根据国务院的安排,上海进行部分行业营业税改增值税,此后扩大到北京、天津等10个地区。
一年间,减税初见成效。官方初步统计数据显示,截至今年2月1日,纳入营改增试点范围的纳税人超过100万户,试点当年共实现减税超过400亿元。而据官方测算,随着营改增进一步扩围,全部试点地区2013年企业将减轻负担约1200亿元。
不过,对于企业来说,营改增并不意味着一定是减税,也有一些企业税负不降反增。
一些企业税负不降反增
营改增试点之后,关于税负增减的情况引起多方关注。
“据我了解,好多中小企业税实际上是增了,营改增要达到减税效果,企业得有进项税票,可以抵扣才行,但服务业中很多中小企业拿不到进项税票,不能抵扣,而增值税率比营业税率要高,有些企业实际税负因此反而增加了。”北京企业研究所所长贺阳告诉时代周报。
增值税征收采用税款抵扣的办法,即根据销售商品或劳务的销售额,按规定的税率计算出销售税额,然后扣除取得该商品或劳务时所支付的增值税款,也就是进项税额,其差额就是增值部分应交的税额。
因此,有进项税额对企业来说就很重要,减税效果即由此体现。若无进项税款,仍按整体销售额作为税基,营改增之后,由于税基未变,税率调高,企业税负则会不降反增。
浙江商人董安杰近日倍感困惑,他开了一家电子生产和服务型企业,8月1日将纳入营改增试点,公司每年营业收入上千万元,原先缴纳5%的营业税,试点后改为缴纳11%的增值税。
“一些服务业企业可以缴纳6%的增值税,但我去问过了,6%的税率针对特定几个行业,我的企业享受不到。”董安杰说,“营改增到底是减税还是增税,我真的很困惑。”
董安杰的企业有一些上游供应商为其配套,但都是些微型企业,“有的只生产一个电子元件,达不到可以开增值税发票的规模。上游企业开不出增值税发票,我就没有了进项抵扣,基本上还是按照营业收入来征税,而税率却比原来高出6个点,企业的利润就极为微薄,能否支撑下去现在成了问题。”
上海另一家通信服务类企业老板季志孟也有类似疑问。8月1日起,他的企业也将改征增值税。同样,由于上游企业无法开出增值税发票,让他作进项抵扣,虽然他能“挤”进6%的增值税率,但相比原先5%的营业税,税负还是上涨了。
“好在,上海对税负增加每季度超过3万元的,财政会补贴70%。我们公司是达到补贴标准了,但不是每家企业都能拿到补贴,中小企业可能很难,我也想积极争取一下。”
“小企业是为大企业配套的,比如我只生产一个螺丝,哪能做到那么大的销售额,开出发票让下游企业抵扣?还有一些中小企业连上游企业都没有,营改增很可能会增加它们的负担。”
温州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会会长周德文告诉时代周报。
企业规模影响税负增减
企业规模,是营改增之后影响税负增减的一个重要因素。
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研究员聂日明对时代周报解释,“年销售额500万以下的小企业,营改增以后,不需抵扣,征税方式与以前一样,但税率由5%下调到3%,税负肯定降低。小的软件企业、创意类企业都是如此。因此,这一类小企业对营改增的支持力度还是比较强的。”
上海某民间智库即是如此,自去年试点营改增以来,整体税负降低了1/3。它被归为文化、旅游类企业,由于年销售额在500万元以下,由原先的5%营业税改为缴纳3%的增值税,仍以年应税销售额作为税基,仅这一块税负就下调了40%。
不过,并非所有的小企业都从中受益,北京理工大学经济学教授胡星斗即对时代周报表示:“一些个体工商户是缴纳定额营业税的,数额很小,现在改了增值税后,他们的负担很可能会加重。”
大型企业则较易感受营改增的利好。一个例子是,自2012年试点以来,中国国航、东方航空以及南方航空的应收税费都比2011年下滑。中国国航2012年年报显示,公司去年末应交税费为4.45亿元,而2011年期末该值为27.56亿元。营业税金及附加2012年为17.28亿元,而2011年该值为22.41亿元。公司表示,受益于2012年9月开始执行的政策,使得公司应纳流转税款减少,下降幅度为84%。
“大企业的上下游公司都比较规范,一般都能开出增值税发票,整个产业链上可环环抵扣,因此减税效果较明显。”贺阳分析。
“大企业可以将业务外包,取得进项税额抵扣。此外,大企业采购也比较复杂,不能采购无证摊贩的货物,供应商都是能开出发票的企业。航空公司更是要求对全产业链上的企业监控,发票以前就都得开,现在能抵扣了,肯定合算。”聂日明说。
“另一方面,一些中等规模企业以前普遍存在避税行为,比如工资发放时用发票冲抵成本,营改增之后,避税可能性将大大减少,企业税负会变相增加。而大企业以前就很难避税,营改增肯定对它们有利。”聂日明称。
显然,最尴尬者是中等规模企业。周德文不久前在温州企业中作过调研,年营业额500万以上的企业并未感觉税负有明显下降,没有进项抵扣的,反而增加了负担。
董安杰的企业即属于这尴尬的一类,税率从5%到11%的提升,让他深觉不堪重负。为想出应对之策,董安杰动足了脑筋。他想过更换上游供应商,寻找能开出增值税发票的企业供货,但此类企业难以寻觅,多如牛毛的是作坊式的小工厂。他想过拆分公司,将公司拆成几个年营业额500万元以下的小公司,这样就能享受3%的增值税率。他甚至想出了离婚这一招,以便和太太各自“领取”拆分后的小公司。对此招术,董安杰自己也甚觉荒唐。
季志孟希望,对税负上涨的企业,财政补贴应规范化、长期化,不能将此视为临时性的过渡措施,让那些符合标准的企业得到实实在在的帮助。
“如果所有企业都去寻找规模企业来为自己供货,对大量小企业可以说雪上加霜,现在小企业已经在经受订单荒和成本上涨之痛,这样一来业务更少,生存更难。”周德文说。
不过,聂日明却认为,营改增之后,既然采购服务可以抵扣,大企业便会更多地将业务外包,由此促进专业化分工。小企业会接到业务,开始成长。市场上会形成一批专业化的公司,从中冒出一些有竞争力的佼佼者,“小企业应该会有更多成长的机会,使自己不断壮大。”
税制应进一步改革
8月1日起,除营改增试点推广至全国范围外,行业亦有扩容。
对此次新纳入的广播影视作品的制作、播映、发行行业,由于文化传媒企业将按6%的比例征收增值税,属最低档的增值税率,业内人士估计,税负的变化不会很明显。
去年已有部分文化类公司参加试点,多感觉影响不大。华谊兄弟董秘胡明即对媒体表示,营改增以来,该公司税负略增,但影响很小。
去年下半年开始试点的华录百纳董秘陈永倬也表示该公司影响不大,税率由5%变成6%,不过税基有所减小,原先营业税以含税销售额为基数开征,而现在增值税以不含税销售额为基数。
目前,政府已将实行营改增视为推进财税体制改革的“重头戏”,因此,在营改增家族不断扩大的同时,对这一改革举措的思考无疑也应更趋深入和细致。
“从浙江参与试点的效果来看,应该说不是很明显。对此,税务部门和税收专家应加以研究。我认为不仅要积极、稳妥地推进,国家税制也应进一步改革,营改增也应有相应配套措施出台。”周德文说。
在周德文看来,营改增要收实效,必须推进产业链上实现环环抵扣,“有很多小企业不能开出增值税发票,使下游企业无法抵扣,是否可以考虑降低可开增值税发票的企业的门槛,这就能明显改善税务环境,使更多企业受益。”
增值税虽新设了6%和11%两档较低税率,在周德文看来,这一税率还是偏高,“在税率上要下浮,达到合理区间,这样才能藏富于民,涵养税源,形成良性循环。”
“总体来讲,我国宏观税负占GDP的百分比太高,企业税负太重。因此有必要较大幅度地减税,同时压缩政府开支,这里涉及到政府冗员、三公经费等多项改革。”贺阳称。
胡星斗则建议,“对于小微企业,应当出台政策,免除它的增值税,我甚至设想,对企业的生产过程免税,改为对它的所得和消费环节征税,以所得税和消费税为主。中国目前的问题是对生产环节征税过多,打击了企业的积极性,不利于发展生产,这也是目前中国实体经济不景气的一个重要原因。”
从目前的状况来看,胡星斗认为,降低增值税率也是必要之举,“现在也有比较低的税率,对一些小企业应尽可能地降低税率。”